【喻黄】纨绔子弟

*ooc和渣文笔见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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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少天一脚踏进蓝溪阁典当行,手一挥“掌柜!赎件!”

“黄少爷。”柜台后的喻先生闻言微微颔首“平日只见您当件,还未曾见过您赎件呢。您说的是哪一件?我上库房取来。”

“不用去了。”黄少天痞气地往柜台上那么一靠,勾勾手指,对喻先生笑出两颗小虎牙“我什么都不赎,就赎你的心。”

 

 

黄少天腾地从床上坐起,顿时羞愧难当。青天白日的,他居然也会做这种怪梦!一定是近几日被逼念书太多,都念傻了。黄少天心安理得地将桌上的书本挥到一边,匆匆洗漱出了门。

走进蓝溪阁典当行,只见魏老板趴在柜台背光的一头睡得昏天黑地。而喻先生则早已安静地立在柜台之后,低着头在账本上匆匆书写。听见黄少天进来,他抬起头微笑一下“黄少爷来了,早。”

“喻先生早。”黄少天想起昨天晚上的梦,神色颇不自然“呃……我今天不是来玩的。我要当件!”说完把一只锦缎盒子摆在柜台上

“烦请黄少爷稍等片刻。”喻先生从容不迫地揭开盒子,里面躺着一颗模样扭曲的人参,参须几乎可以梳个辫子“……”

“这是一颗百年老参。”黄少天比手画脚地介绍道,好似一个神棍“我父亲收藏了二十多年,据说从白山的峭壁上挖得,只此一颗!吃了能延年益寿,鹤发童颜,羽化而登仙……便宜当了,五百两银子。五百两你买了不吃亏,买了不上当!”

喻先生面露难色“人参我辨不了真假。魏老板是识货的,请他看一看罢。”

两人便一起拍打柜台上鼾声如雷的魏老板。

“老魏!”黄少天提起魏琛的耳朵朝里头喊“叶老板来砸场子了啊!”魏琛立即睁开眼,发现面前的是黄少天,又立即闭上了眼,继续鼾声雷动。

“……”喻先生想一想,道“隔壁药材店的王老板想来是会看的。须请他看一看才好”。

两人便携了盒子来到老王的中草堂药铺。

“老王老王!你快瞧瞧我这颗百年老参值多少钱。”黄少天把盒子递到王杰希眼皮底下“您是个眼大识货的!”

王杰希瞧了半晌,绷着脸道“……不是什么百年老参,只是颗普通的十年人参。这等货色典当行没有必要收。不过我们中草堂人参存货尚缺,五十两银子能收,不能再高了。”

“呸呸呸,混账话!你休要唬我!”黄少天根本不信,遂拉住一旁路过的叶老板“老叶你来瞧瞧!老王方才定是用那只小的眼睛瞧的,小眼看人低,楞是把我的百年老参看扁了。”

叶修路过时被黄少天那么一拉,便随性抻开脖子那么一瞧,对黄少天伸出手指“黄少爷,好大一颗萝卜!我看这玩意文州和王老板都不屑于一收的。我们新兴正缺萝卜,哥忍痛割价,就勉强算你二两银子收了吧!”

“你怎么不去抢!”黄少天怒不可遏。

 

 

黄少天是G州盐商黄老先生之长子,将来定要接过这盐商生意,富庶一方。可惜黄少爷自小便跟所有的纨绔子弟一般,不学无术,冥顽不化,整日不知在哪里乱逛,被黄老先生逮一回说一回。眼瞧黄少天就要年方十八,还是难以教管,便被黄老先生拜托颇有些交情的蓝溪阁典当行教着看账。

教黄少天学账的便是蓝溪阁的账房先生喻文州。黄少天对这斯斯文文的小喻先生很是有些好感,最大的原因就是喻先生也不甚管他,大多时候安安静静地算着他的账,只微微笑着,看着黄少天胡来。

家里对黄少天的零用钱管得紧俏,黄少天便偶尔偷偷从家里拿些不值钱的小物件来当铺换几两银子。这点小钱最后都是和张佳乐、郑轩这几个膏粱子弟一起吃喝了去,喻先生也不向黄少天家里去告发。黄父若问起,喻文州也只笑着说黄少爷在这里很乖,从不惹事,账上的事也在慢慢学。

若天气晴暖,黄少天便搬一把竹椅支在柜台,大讲特讲他听过的江湖侠客故事,说到高兴之处眉飞色舞,喻文州这时便端出一碗冰糖雪梨叫他润润嗓子。黄少天便作叹息状对他说:“本少终究不是搞商贾之事的那块料。总有一天,我定要做一方剑客,云游四海,威震江湖……”喻先生不置可否地笑看着他,点头装作赞同黄少天的胡诌。

在蓝溪阁典当行一待三年,黄少天还是连算盘上有几颗珠子都不知道。他不说话的时候就趴在柜台上,用眼角偷瞄算账的喻先生。喻先生总是低着头,额前刘海微微抖动,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算盘上哒哒地拨动,虽说算得不甚快,却总是很准,据说师从“百算百中”张新杰先生。黄少天听着算珠乒乓声,不知道大珠小珠落玉盘能不能形容玉雕的算盘。

在黄少天印象里喻先生就没有生气的时候,永远是那么一副温和沉静的模样。只一次喻先生算着十几笔复杂的账到一半,忽听见楼上方老板急唤他,匆匆搁下算盘走了,临走叫黄少天帮记下算盘上的数字。待喻先生下楼,只见黄少天慷慨激昂地在算盘上演奏着一曲想象中的渔舟唱晚。

“数字你记了吗?”喻先生按住心脏问道。

“记了!我数了七遍!”黄少天答道“七十七颗珠子,准没错儿!”

喻先生忍无可忍,关了店门,把黄少天按在柜台上(哔)了一顿。黄少天被(哔)得嗷嗷直叫“再不敢了不敢了,再乱动你的算盘就跪算盘珠!”喻先生也没放过他,连魏老板也目不忍视耳不忍闻。可见斯文的人生起气来也是怪可怕的,毕竟以喻先生的速度他要重新算到半夜。

 

 

说回黄少天拿了人参来典当。

“奸商!”黄少天想着王老板和叶老板的嘴脸,忿忿说道。转而他又满面愁苦“这可怎么好?我这颗人参可是真的值五百两银子。”

“少天不要急,”喻先生温和地安抚他“既然如此,还是容我带到楼上请方老板看看好了。”

方世镜先生神隐在蓝溪阁典当行的楼上,从不轻易看件,只有遇到特别贵重的物件才请他定夺。黄少天心神不宁地等在楼下,玩一回衣服的带子,又玩一回喻先生算了一半的算盘。听见喻先生下楼了才连忙将他的算盘藏进抽屉,假装无事发生。

“方老板怎么说?”

“方老板说这确是一颗百年人参,值五百两银子。”

黄少天当即放下心来,高兴地搓搓手“好好好,我正想着父亲的人参,万不可能有假。既然这样,就快快立下契据,提五百两银子出来。”

“活当还是绝当,以后还赎不赎回?”喻先生摸出一张契,却没有立即下笔。

“呃……不、不赎回。”

 “哦?”喻先生放下笔“若不赎回,还须再请专人看一回。”

“还有这等规矩?我从前怎么不知道?”

“是专门对你的规矩”喻先生徐徐说道“如此的一颗百年人参,这偌大的G州只有一人能识得了。黄老先生,就是令尊。”

 

 

黄少天冷汗如雨下,连忙将喻文州按在柜台上“文州你莫要冲动!”

“我是正经需要这五百两银子!不是吃喝嫖赌啊!”

“哦?”喻先生脸上明晃晃写着你这种纨绔子弟我见多了“那你倒说说做什么用途。”

黄少天忸怩不肯说。

“莫不是要捧哪个唱戏的小白脸。”喻先生淡淡道。

“胡、胡说!没有的事!”黄少天急了,少不得一五一十说了。

 

 

前几日,黄少天路过一座蓝雨庙,鬼使神差便走进去参拜雨神。

“莫非少天打算出家,那我现在便去告诉黄老先生。”喻文州道。

“你这脑洞怎的这样大!”黄少天要不高兴了“不要插嘴,听我讲完呐。”

参拜完雨神,他便信步走向后院,有青林翠竹,丈许有余;游鱼细石,直视无碍。黄少天绕过几从竹子,看见一个拄着竹杖,须发皆白(并没有发)的老方丈立在一座小屋之前。黄少天走近,见小屋的墙上悬着一柄宝剑。

方丈告诉黄少天,这柄宝剑叫做冰雨,是绝世难得的一件宝物。他将终身看守这件宝物,将它传给一位配得上它的剑侠。黄少天将信将疑地抽出宝剑,只见剑刃微微泛着蓝光,吹毫可断;握在手中挥舞,又飒飒作响,仿佛与自己相应和。真是一柄好剑啊!

那方丈也颇为惊异,说少侠莫不就是与宝物匹配的命定之人!既然如此,我将这柄宝剑传授与你,但你须保证从此只用此剑行仁义之事。

黄少天大喜,他从没有想过话本中的故事也有降临在他身上的一天。黄少天拱手拜谢方丈,携了剑就要离开。

方丈说道“小主莫急,宝物有价而情缘无价,五百两银子。”

黄少天惊,说你怎么不去抢,再说这也不符合话本的流程。

方丈说我这宝剑叶修来了卖他一千两银子他也不嫌贵。你之后要觉得用得不顺手大可高价转卖给叶修,苏沐秋用了都说好。

 

 

“所以、所以我就偷偷拿了我父亲的人参,过来典当了。”。

“你怎么这么傻。”喻先生不生气,反而温和地劝说黄少天“当心被那黑心方丈骗个正着。”

“我也觉得那个方丈像是个骗子,当时不知怎么就迷怔了,信了他的话……可是那剑真是把好剑啊。”黄少天想起那剑,不由又叹“别的不说,那把剑值一千两银子不止,我觉得是真的。”

“所以就偷偷拿了你父亲的人参来当?不怕被黄老先生发现打断腿?”

“这……”黄少天踌躇了一会儿,终于说道“喻先生,我得跟你讲件事情。我可是信得过你才说的,你可不许朝我父亲去告密。”

 

 

“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就是个不学无数的阔少?”

“我从来不觉得。”喻文州摇摇头“学账的这三年,少天一直都很乖。”

“……其实我已瞒着父亲偷偷学剑好久了”黄少天摸摸鼻子,虽然还是有些心虚喻先生找他父亲告状,但此番话已在他心里藏了太久“我是真的很想当一个剑客,走南闯北。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做一个盐商啊,眼红心黑唯利是图实在不像我。所以才故意不好好学念书和算账。”

“我想若父亲知道我真不是这块料,大概也就不会逼我承袭盐官。但这几个月来,父亲愈发催我与他快些交接,我……”黄少天后面却有些说不下去了。

“所以你就想用五百两银子买了那把冰雨,从此一走了之?”喻文州替他说了出来。

黄少天揣测喻文州这几日约莫也看出了什么,况且他的心思喻先生一向能猜个七八分。他垂头无言,半晌才说“我已考虑个三个月。倘若不是碰上冰雨宝剑,便是购买其他武器,这几日也断然要走的。”

“这一别,恐怕以后再没有机会相见。喻先生,我……”黄少天突然有些哽咽。

“不行。”喻文州断然说道。

“啊?”黄少天惊讶地抬起头。

“不行。”喻文州合上人参盒子“这枝人参是你父亲的东西,你这样当掉换钱,与偷窃无异。请你带回家去。”

黄少天既心虚又难过“我知道这样做不对。可是我……我现在不走,恐怕一生再不能成全我想做之事。喻先生……”

“你休要再求我。”喻文州不为所动“这枝人参请你带回去交还你父亲。”

“但你还有另一样东西我很中意,正好可以典当五百两银子。”

 

 

黄少天把那颗百年人参带回家去又偷偷归了位,幸亏未曾有人发现。他再回到蓝溪阁典当行时,喻先生已经从库房提了五百两银子出来。

“所以你们蓝溪阁连典当人口的生意也做吗?”黄少天大为惊异。

“不是。只对你才做这样的生意。”喻文州笑道。

黄少天欲哭无泪,他只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自己当了,岂不是亏大了吗?他扭扭捏捏地将交割字据塞进衣襟,这俨然就是张卖身契了。

“已经对你十分宽限了,”喻文州揶揄地看着他“此前并没有过典当品会离开库房,还会满地跑。”黄少天朝他扮个鬼脸。

喻先生将银子递与黄少天。多叮嘱了一回,末了替他整整衣襟,眼底尽是春雨般温柔的神色“今后少天无论云游多远,每年都必须回来一次,让我验查典当品的完好。”

“请黄少爷千万记得,从此以后你就是蓝溪阁的人了。”

 

 

黄少天抹了把眼泪作别了喻先生,揣着五百两银子欢天喜地跑去了蓝雨庙。他直奔后院,老方丈果然在此等候。“五百两,一两不少!”黄少天将银子丢给老方丈,生怕那黑心方丈要变卦,连忙摘了冰雨剑,拔腿就跑。倏忽间,身影就消失在了翠竹之间。

老方丈目视他离去的方向,拱手一拜“少侠多保重!”

随后,老方丈敲了敲手中的竹杖。竹杖唰地变成了一条扭曲的骨杖,身上的袈裟也变成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,一头银色长发在空中飘飞。

 

 

又是一年除夕将至,丰年好大雪。

喻先生在烛火下清点一天的账目。窗外通条的街道上,街灯都拢了红纸,整条街充满欢喜的空气。喻先生思忖道也该让蓝溪阁典当行打烊一段时间,以便让魏方二位老板在春节好生休息,尽管他们一年到头没有一天不在休息。

烛火曳动了一下,喻先生不禁恍惚起来。

他很想知道少天这一年走过何处,见过怎样的风景,现又在怎样的客栈歇脚,不知雪是不是和这里一样大。

他又想起黄少天在蓝溪阁学账那三年。午歇间,典当行内静悄悄,喻文州来到后院寻一件杂物。隐约见黄少天躲在树影后,握一根细长树枝斩劈突刺,提膝扫腿。黄少天的眼神十分明亮,额角也亮晶晶的,只大气不敢喘一声,唯恐叫人听见。喻文州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G州无人不知黄公子游手好闲,却只有他看见黄少天藏在树影后的这一面。他想起黄少天跟他讲过的那些侠客故事,不由在心中喟叹。

 

 

少顷,喻文州恍过神来。收拾了账簿,他直起身,只见面前的烛光居然在窗纸上投出个剪影。

“是谁。”喻文州声音微微有些发抖。

“喻先生!”意气风发的少年推开窗户朝他扑过来。声音仿佛还是一年前的青涩,面容却显出几分成熟的凌厉。

“小心小心,莫要将蓝溪阁的当物跌伤了”喻文州连忙伸手接住他,环住少年剑客的腰,任由黄少天将头埋在他肩上。

“这一年我父亲没有被气出毛病吧”黄少天把下巴舒舒服服地搁在喻先生脖子边。

“黄老先生确实气着了。请了几百精锐捕快把G州城掘地三尺也没找见你。”喻文州笑道“没想到黄少侠动如脱兔,连一丝踪迹不留的。把黄老先生气得说反正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你了。”

“嘿嘿,我自己也没想到弃商从武就这么顺啊,大约作为剑客的天赋就是抵挡不住吧。”黄少天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,绝无半点谦虚之意。“今夜就把老魏私藏的好酒拿一坛过来,我这一年憋了一肚子故事,今夜不醉不休!”

“今晚先不喝酒。”喻文州捏着少年的腰“不知少天记不记得从前的一件事?须回里阁去说。”

“一件什么事?”

“一件柜台上的事。”

滴酒未沾,少年脸上竟是醉了似的红。

账房先生和年轻的剑客遂掩闭了蓝溪阁典当行的门窗,端着摇晃着的烛火,携手走进温暖的里阁去了。窗外是腊月飞雪,窗内是故人重逢。

 

-END-

 

方老板和魏老板的闲谈1:

方世镜:老魏,蓝溪阁当铺这么多年,你见过什么稀世珍宝没有?

魏琛:老夫这些年见多了。就拿那把冰雨来说吧,绝世宝剑。老夫当年真是便宜收了,当年来典当那小子许是不识货,当寻常物件就给当绝了。那冰雨直到现在都算得上蓝溪阁库房的镇阁之宝!

方世镜:……前几日,铺里银紧,已叫文州把那冰雨出了,听说寻了个好主顾。

魏琛(大惊):多少银子出的?

方世镜:……五百两。

魏琛(直拍大腿):只五百两!五百两!四舍五入不就是白送吗!哎呦……老夫的银子……

喻文州(内心):所以其连五百两银子也没有进账,只有一张一文不值的卖身契。为了把五百两的缺账做平,银子都是从我的工钱里扣的好吗!我已经吃萝卜半年了,真想念白斩鸡啊……

 

方老板和魏老板的闲谈2:

方世镜:近日听闻江湖传言,有位少年侠客剑法不俗。听那剑的描述,很像是冰雨。

魏琛(已不会呼吸):老夫的银子哇……老夫的银子……

喻文州(内心):吃萝卜换一年能见一面黄少侠,超值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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